第527章 番外一:公子许瞻(三)
声细语地求孤。
“公子......”
孤听不得她这般说话。
孤的心神微乱,因而驻足,别过脸来俯视她。
她美不自知啊。
不施粉黛,不藏心机。
眉心那痣总红得要滴出血来,那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妆点,胜过一切胭脂花钿。
她的唇不点自朱。
她的眸子总是清波流盼。
她裹着的是孤宽大的衣袍,因未能抓紧领口,因而一双白皙的肩头全都暴露在外。
那玉杵般的小腿膝头也全都露在了衣袍外头。
她可知自己目下到底是怎样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样?
她不知道。
正因她不知道,因而才使孤心痒难挠。
她抱紧孤的地方烫得灼人,她眼巴巴地望孤,似个被铁夹困住的小兽。
她求了孤,她的话孤至今记得,她说,“公子打开小七罢。”
若非已是天明,孤真怕自己就此将她扔到榻上,孤想将她压在身下,孤想好好地欺负她。
孤想打开她。
打开她的玉杵。
进那一片禁地。
孤给了她与孤一样的衣袍,孤喜欢的暗绯,孤喜欢的样式。
母亲见了她穿与孤一样的衣袍,大抵不会再为难她。
魏使见了她穿与孤一样的衣袍,自然也就知难而退。
她有自知之明,亦清楚自己的斤两,知自己是宫中受责,因而垂眸踟蹰,不愿穿孤给的长袍。
这小东西。
她知羞,抱着袍子躲到白玉屏后去,孤没有拦她。
孤一生从未取悦过谁,却在那堵墙上悬着她清明的赤尾红鲤纸鸢。
她若不是个榆木脑袋,见了总能略知孤的心意,也好。
但那榆木见了毫无反应。
她不提,孤自然也不会刻意去提。
罢了。
榆木一块。
孤便当自己的心意喂了狗。
她出来时迷了孤的眼,那长长的宝蓝丝绦将那窄细的腰身好生束着,打了个酢浆草结,又长长地垂了下来,垂到了她的腿畔。
她像一株盛开的绯木兰。
她衬得起这样的衣袍,亦是孤料想的模样,好看。
天光大亮,孤带她上了王青盖车,她还不知今日魏使也来,只是一旁静默坐着。
孤时常暗中打量她。sttgxcl.com
一个从不卑躬谄媚的人。
她是魏国战俘,孤身一人毫无仰仗,此去是要宫中受责。
她就不知在此时求一求孤,好叫她在母亲面前少吃些苦头。
她若求了,孤定以为她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,孤定看不起她。
她不。
她一句也不提。
她越是安静地坐着,等着,越是要抓住孤的肺腑。
好似从那安静的躯体里钻出来一只小狸奴,它伸出爪子就来抓孤。
孤一颗心,被抓得瘙痒难耐。
进了金马门,便是巍峨悠长的宫门甬道,她悄然掀开帷帘朝外看去。
春和景明,那好看的小狸奴在暮春的日下发光。
真想好好地留住她。
孤问她从前可进过魏宫。
她说她出身低贱,不曾进过。
孤与她温和说话,孤说,“不必害怕。”
有孤在,什么事都不会有。
呵。
孤是一片冰心喂了狗。
她怕个鬼。
就在这甬道里,她一看见魏国使臣的车驾,就好似一个沉睡的人突然活了过来,掀起帷幔便探出脑袋,恨不得当即就跳下孤的王青盖车。
她的手死死抓住车窗,抓得骨节发白。
孤都看见了。
她说她想家了。
孤知道她会想家。
她一次次出逃,从来也没有一刻是真正想要留下来的。
可她是孤要的人,孤怎能让她走啊。
孤唯一想要的人啊。
孤用了整整三年光景,这三年光景都在与她的“回家”斗争。
万福宫的汉白玉石阶一尘不染,孤下了马车当先走着。
孤有心等她,走得不快,她后头跟着,不知此时在想些什么。
进殿的时候万福宫正在惩戒犯错的婢子,棍棒击打着皮肉发出沉闷的声响,与婢子的哀嚎痛哭混在一起,此起彼伏。
这样的事,孤幼时见了许多,早已习以为常。
死个婢子不算什么,孤幼时常见一个个如花美妾,以百般花样惨死。
杖杀,毒杀,绞杀,烹杀,溺杀,焚杀,抑或幽死。(幽死,即囚禁而死。引《史记·吕太后本纪》:“赵王幽死,以民礼葬之,长安民冢次。”《北齐书·琅琊王俨传》:“(高儼)有遗腹四男,生数月,皆幽死。”)
王宫吃人,孤少时便知。
然吃人的不是王宫,是母亲,孤亦是少时便知。
听宫人闲时嚼舌,说在孤之前曾有一个未能出生的兄长。
那是齐国的公主,原先深得父亲喜爱,也不知怎么,即要临盆时忽然胎死腹中,那可怜的公主难产血崩,竟也跟着走了。
父辈王叔众多,堂兄弟亦有不少,然于孤这一辈,只有孤与阿蘩。
这也是父母亲至死不能相见的因由。
孤一人时,亦不怎么愿来万福宫。但现下有她一起,就好似一头流浪了多年的狼,忽而竟有了一方栖息地。
孤在偏殿等候,她小心地立在一旁。殿内宫婢仍在受责,气息渐弱,那小东西骇得脸都白了,还硬着头皮扬言自己不怕。
她怕不怕,孤岂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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