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8 章 月亮
宋折意下定了决心不连累陆珏。
洗完澡后,她换好睡衣,去找宫蕴了。
站在门口,听到主卧里传来轻柔的歌声。
宋折意轻敲了半掩的门。
“兔子,进来吧。”
宫蕴的声音传来。
推开门,看到屋中场景,宋折意站在原地没挪动一步。
卧室里只开了一壁灯。
那盏老式镂空壁灯撒下了柔软的光,映在宫蕴身上。
她换了一件很旧的碎花长裙子,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,编成了一股斜辫,垂在胸前。
宫蕴坐在床上,手里还抱着什么。
初初看去,像是芳华正好的少女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留声机。
宋折意记得,这个留声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,小时候她最喜欢捣鼓了,时常问宋与泽,那些声音是怎么从那“针”下发出来的。
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留声机了,刚刚她在门口听到的音乐,就是这个留声机传来的。
她一直以为弄丢了。
原来没丢。
它一直还在。
宋折意倏然就有些鼻酸。
就在那一瞬间,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。
宋与泽还在,他甚至还没生病的时候。
小时候的事,大部分都变得模糊了。
但有一帧,她记得非常清楚。
她莫约七八岁的时候,有一天晚上做了噩梦,她哭着敲开主卧的门,就看到宋与泽和宫蕴在昏黄的壁灯下,在留声机里流泻出的缠绵温柔的音乐声里,搂着在跳舞。
宋与泽看到她来,单手将她抱起来,然后继续搂着宫蕴跳舞。
小小的她被他们一起抱住,所有噩梦都像消散了,她伏在宋与泽宽厚的肩膀上,慢慢睡了过去。
“过来啊,兔子。”
宫蕴又朝着宋折意喊了声。
宋折意如梦初醒,赶紧走了过去,和宫蕴一起挤在了床上。
她看清了宫蕴手中捧的是什么了。
是一本泛黄的诗集,诗集中夹着一张照片。
是年轻时候的宫蕴和宋与泽的合照——
风烟俱净的林荫道上,宋与泽推着一辆二八杠自行车,与穿着碎花长裙扎着娇俏马尾辫的宫蕴对着镜头笑得好开心。
那时,他们都好年轻。
那一瞬,宋折意眼睛倏然就湿了。
“妈妈……”m.sttgxcl.com
她抬头望着宫蕴,看到宫蕴眼角浅浅的细纹时,忽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要论伤心,谁也比不过宫蕴。
宫蕴揽过宋折意的肩,脑袋和她的相靠一起,手指拂过照片上的男人的脸,轻声说:
“兔子,我今天见了陆珏,觉得他人不错,对你也挺好,妈妈觉得他应该是个值得依靠的人。”
“所以,刚刚我告诉你爸爸了,希望他也能替你开心。”
“……”
宋折意没有说话。
或者说在此时,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说她和陆珏是假的。
宫蕴凝看着照片上那个永远定格在时光中的年轻男人,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浅笑。
“兔子,你爸爸离开十年了,这些年,我从来没梦见他过。”
“但是,在你给我说,你和陆珏在一起的那天晚上,我突然就梦到他了。”
宫蕴顿了顿。
宋折意转眸看她。
看到那双不再年轻的眼里,有浅浅的水光在闪动。
“他说看到我们现在都很好,他就放心了,他说他要走了。”
“他是来和我告别的。”
宫蕴嗓音带上了控制不住的嘶哑。
宋折意转身,紧紧抱住了宫蕴。
眼泪再也控制不住,从眼眶里滑落。
在她心里,宫蕴一直很坚强的女人。
从前宋与泽在医院里瘦成了一把骨头时,她没有哭过一次,坚强地将家里家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那时候她小学六年级,在街坊邻居嘴里她都是懂事的小姑娘,但是她依然不懂宫蕴。
她以为那么平静的宫蕴并不伤心。
每次见到她,她都是笑着的。
笑着为那个羸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擦身体,笑着给他喂饭,还会笑着读诗给他听。
宋与泽是个高中语文老师,骨子里就有浪漫因子,他喜欢各种缠绵悱恻的情诗,身体好的时候,不仅读给宫蕴听,还读给宋折意听。
小时候,宋折意的睡前故事,全是各种情诗。
她不喜欢听那些晦涩且佶屈聱牙的诗的,因为听不懂。
但是喜欢听宋与泽读。
因为他的声音非常好听。
每次都能跟随着他的语调,很快沉入梦乡,梦境里全是甜甜的糖果和可爱的布偶娃娃。
宋折意现在想起来,她大学会读中文系,以及她是个声控这件事。
都是受宋与泽的影响颇深。
虽然他消失了好多年,但在她生命里早就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。
她都这样。
可想而知,那时候即将失去丈夫的宫蕴该有多难过。
她不过只是把那些难过都藏起来了,没让幼小的自己发现罢了。
“妈妈对不起,以前爸爸生病的时候,看你每天都那么开心,我还偷偷怪过你。”
宋折意越想越难受,轻声忏悔小时候的不懂事。
“说什么傻话呢。”
宫蕴拍了拍宋折意单薄的背脊,笑着说:
“兔子,那时候你那么小,不懂很正常。”
“有些情绪,说给别人听,可能就如草芥般轻贱,因为没人能真正的感同身受。但自己留在心里,那就是值得珍藏的宝藏。”
宋折意明白。
就像她对陆珏的暗恋,哪怕见不得光,充满了苦涩,如果给她一次机会重来一次,她还是会选择喜欢他。
哪怕永远得不到回应也好。
因为那个人值得。
“而且啊,妈妈早就不难过了。”
“妈妈觉得很高兴。”
“你爸爸去世后,有一段时间我其实也怨他,觉得梦中他都不愿来见见我,但现在我知道,他其实没有离开,他一直陪着我们的。”
“他一直都很爱我们。”
宋折意抽了抽鼻子,轻声宽慰宫蕴:“爸爸那么爱我们,肯定不舍得你难过,所以妈妈你要往前看,爸爸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。”
“是啊,人总要往前走的。”
宫蕴放开宋折意,盯着照片中的男人,轻声说:“所以,宋与泽,我也要往前走了。”
“如果有可能的话,我们下辈子再遇好不好。”
……
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/
在每一个梦醒时分/
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/
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
……
听着留声机一遍一遍反复播放的同一首歌,宋折意忽然想起了,这首歌叫《梦醒时分》。
十年了,宫蕴终于接受了宋与泽离开的事。
她的梦也终于醒了。
宫家并不缺钱,这么多年来,街坊邻居都搬去了更好的地方,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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