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05 章 爱之深
的垃圾桶里。细细看来,那对干裂的嘴唇竟是在发抖。
他在怕我么?
“你……疯了……你们,都疯了……!”
兰否认自己与伊东氏有不正当关系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内——事实上,有阳一那边分享过来的诸多情报做基础分析,我反而非常清楚兰这种人对伊东氏绝不可能抱有半分逾距的心思……当然,伊东氏有没有就不好说了,但他人都死了。天下之大,安有死者说话的余地?
当着兰的面捏造这些屁话,一是为了报复他对我满嘴放炮扯黄腔,二便是为了试探了——试探他与伊东氏的“主从关系”究竟如何。
事实证明,我的报复与试探都很成功。兰没有正面回答一个字,但是答案分明就摆在我的眼前。
这是一条有价值的信息,或许能用到,但是它所属的类别毕竟特殊,结合兰眼下的境况……反而不能显出深究的态度。
得以退为进。
我全不动声色,只低下头,以轻柔而体贴的动作擦拭他的脖颈与胸口。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腐朽的异臭一个劲儿地往人的鼻子里钻,倘若是在别处,我会不动声色退得远远的,但是在这里——在兰的面前,我可以做到面色沉静,语调温柔平和得仿若一汪可供休憩与倾诉的温水。
“‘都疯了’?奇怪,很少有人可以与我比疯的吧?”我对前一个问题不置可否,倒是柔和地笑了笑,“之前发生了什么呢?”
兰的双眼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聚焦在我的脸上。似是对我与他之间过近的距离感到不适,他并未与我针锋相对,而是一触即离,似乎是在躲避。
……
不要心急。
“你累了?”我自语着,苦恼和困惑写在我的脸上,“啊,是的……我是医生,你是病人,我唯一该做的就是让你喝水吃药,然后好好休息……怎么就变成这么血腥的场面了呢?”
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,并决意对先前的错误行为做出纠正似地,我毫不留恋地放开了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,转而用最快的速度擦净了兰身上剩余的血迹,又丢掉毛巾,去我的外间接回一碗温水。
“漱漱口吧?”我对兰说道,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我很抱歉。”
兰睁开眼睛,眼神说不上是狐疑还是畏惧,然而或许是呕吐过后口中的味道实在不好,终究还是没有拒绝。
我又扶着他坐起来,将碗中的水一口一口喂给他。他大概还在提防我的戏耍,眼睛紧盯着我的动作不说,含水漱口的动作也格外谨慎——天可怜见,戏耍?这可不是我的本意。
我对他的提防毫不在意,一碗温水漱口告罄便又去取了一碗。他慢慢喝下,有过前次的和谐,这次大概是放心了。
我问道:“你感觉好些了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感觉好些了吗?”我耐心道。
兰嗤笑一声。
“那就是好些了,该早些给你喂水的,”我的语调扬了起来,“不若我们以后都省去前面的步骤如何?直入正题,既省了你我的时间,你也不必受那般皮肉之苦。”
话音未落,便见兰豁地拧过头来,细密的血丝充斥眼眶,瞠其目,张其睫,怒瞪于我,几欲噬人。
点过数息,便听其喑哑道:“听你的意思……那些‘皮肉之苦’,”他顿了顿,“都是我的错?”
重新挂回脸上的微笑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,我歪了歪头:“难道不是?”
难道不是?
当然是!
若非他不由分说便要咬断我的手指,后续那些个你来我往又岂会发生?
当然不会!
——我把这些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。
兰的性情与“阔度”二字全不能相匹,当时的呼吸便沉重了几分,惨白的面容血色上涌,几次扑腾双腿扭动残肢意欲站起都以失败告终,而我——困惑、讶异、冷漠,我调和着脸上的微笑,稳了稳弧度刚好的嘴角。
——不会发生么?
——谁知道呢。
兰不再说话,大概是快被气死了,而我的操作初见成效,现下也冷静了下来。今天折腾成这样已是足够好的结果,太过急于求成反而容易马失前蹄,他的身体总还是要治的。兰当下不回应我一点关系也没有,接下来的时间,他有的是要回应我的时候。
喂完水喂饭,喂完饭喂药,像这样哄他再睡一觉,倘若退烧,最糟糕的阶段便算是过去了。
仿佛意识到了兰的不喜,我动作温柔,无甚言语,除却“有何忌口”“口味如何”等必要的问题以外,便再无其他。兰起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被我温声细语地喂饭喂到了后半截儿,却仿佛突然回过神似地抬眼盯住了我的动作,那警惕而又怀疑的样子,也说不清是像猫多些还是像耗子多些。
“没有加你想的那些东西,”我微笑着把最后一勺稀粥塞进他嘴里,言语的回答是少有的老实,“现阶段还是以补充体力、退下高热为主,你大可放心——你并没有萌生突如其来的沟通欲望,对吧?”
随后,我在他的注视下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碟:“另外,鉴于你的身体情况太差,眼下只能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,可不是我故意苛待你。你可以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,但是也不要睡着了,十分钟后我来给你喂药,吃完药想睡便睡吧。运气好的话,醒来的时候就会退烧了。”
兰的视线无声地黏在我的身上,我拎起食盒和餐盘便走,半晌后,又提了一个新桶回来,换走了那半桶乱跳的蛆。彼时兰正盘着腿低着头在干草上发愣,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——实则是我对他的思绪完全不感兴趣——我便多走了几步,从外间自己的包裹里取了一件干净的外衣。
“总是裸着并不合适,穿上却又妨碍我给你清创和上药,不如折中一下,给你这个如何?”
我拽着衣袖两端,将它在兰的眼前晃了晃。
无人应答。
兰盘膝坐在干草上,布满伤痕的脊背略显佝偻,那双断了手的手臂抬起来怪异,垂下去又疼痛,便只好尴尬地放在膝上。低垂的头颅被阴影沉沉地压着,只能将目光引向暗色的地面与微微凹陷的干草。
这幅浑噩的样子……好似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,已然听不到我的言语。
我没耐心擎着衣服等他回神,当下便想卷了衣服直接丢过去,然而一道灵光倏然闪过,我的双手便改变了轨迹,转而以一个幅度略大的动作牵引着手中衣袍在空中甩开一道弧线,最后轻飘飘地搭在他的肩上。
兰惊醒过来,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我。
“不想要就丢掉,我对病患一向宽容。”我温声说道。
兰却忽然开口: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现在?取药来给你吃。”
我眨眨眼,又在最后略显困扰地补了一句。
“请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了。”
“我说的是之后,”兰却好似没有听到我意有所指的言语,“吃完药之后,你要做什么?难道就在这里守着我么?”
“理当如此,我可是专属于你的医生,”我无比自然地点头微笑,“此外,还要记下你说出的东西。”
“……我说了什么?”
“譬如你和伊东氏的关系?”
空气沉默了两秒,再度开口时,兰看起来有些疲惫:“口不择言是我的错,但是城主与我的关系……并非你想的那样。”他是我的主君,我是他的忍者……仅此而已。”
“仅此而已?”我笑了一声,语气却已是近乎于慨叹,“他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弄死你啊!”
——你的“仅此而已”听起来实在是一厢情愿。你的“主君”……他要么是爱惨了你,要么是恨毒了你。
“他没想杀我的!”却不料,兰似乎不仅未能领会我的言下之意,还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提高了嗓音,大声辩道,“他只是对忍者的能力有所误解,他,他以为我——”
“他以为你不会痛,不会死,被斩去双手会喷出红色的液态烟花,哪怕把你的头碾爆,你也会像蟑螂或者老鼠一样活蹦乱跳地爬起来,拜倒在他的面前,对吗?”www.sttgxcl.com
我又支起了下巴,凭借着火盆融融的暖光,柔声问道。
——多有意思啊,上一秒还在抬着头大声与我争辩的男人,却在听清我话语的下一刻便下意识地低下了头,垂下了眼,好似一个……被一语道破掌中玄妙的街头骗子。
看着兰僵硬的脊背与神情,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笑容,如打趣一般上前拍了拍他的脊背。
“兰呀兰呀……你把你年轻的主君当成什么啦?认知障碍?天生恶种?
“还是……”
捏着他的肩背,我感觉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,但那近乎于怜悯的语气最终还是伴随着音节,被平稳地、清晰地吐出喉嗓。
“一个少不经事,尤待教培的孩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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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对兰同步进行治疗与审讯的第一天,结束。
“当了一天庸医,还要继续当下去。我只懂治伤,不懂治病,他只要捱过这几天就好了。
“兰与伊东氏的关系确实不一般,但不会是恋人关系——或者至少不会是正常的恋人关系。兰很排斥这种说法,却很在意这个问题,我用话术激他多说了几句,成功了。
“可以肯定的是,他们在来到行首城之前就关系匪浅。或许兰真的照顾过还是孩子的伊东氏……从守护忍者的角度而言也是合理的。
“但是不能急于求成。不能逼得太紧。不能让他升起过强的抵触心理。对付兰这种人,安抚远比逼迫有效。
“另,第一天的目的已经达到。展开衣物披在他的肩上时,为表安抚而轻拍他的脊背时,他的身体会瑟缩,会发抖。
“那只是一瞬间的事,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,但是我很兴奋地意识到,他在害怕。
“他在怕,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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