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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女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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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5 章 焚京 (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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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瞳镜映面,夜语乱心弦。

  声声字温意如丝,子徽仪的十指都刺痛起来,一种恐惧与欢喜交织的怪异浪潮,伴着她的话语,汹涌涌入胸膛,他甚至都来不及分辨因何恐惧、因何欢喜。

  他慌得厉害。想逃避,可双目却呆呆望着殿下的眼睛,一刻也无法挪动。子徽仪在她眼中看到自己,受宠若惊到了近乎可怜的地步,以致无措。

  是真的吗……

  两手抓着残衣,他终于像恢复了神智,羞低下头,抿唇不语。乌黑长发顺着肩头滑落,贴心地挡住他发红的脸颊。

  她说,只有我不同,想靠近我,对我……

  怦怦,是心跳的声音。该是开心的,从前当这种心跳声响起时,他都是开心的,可此时此刻,子徽仪却在欢心的同时,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惧。

  此刻风临也反应到自己说了怎样大胆孟浪的话,脸也跟着红了,转开脸望向帐外,做出收拾笔墨的模样,状似镇定道:“时辰不早了,我去唤人备水给你沐浴,你换件衣服吧。”

  子徽仪原低头不知想些什么,听后忽抬头望她,大眼睛眨了下,像是愣了下,随即很快又低下头去,支支吾吾道:“不必麻烦了……我换件衣袍就歇了吧。”

  “你不沐浴?”风临微疑,“墨汁粘在身上,你睡觉不会难受吗?这不麻烦的,我出去吩咐下就行。”

  子徽仪低头忙看着床,像在寻找东西,又不知在找什么,小声说:“真的不必。我、我累了,就这样睡吧……”

  风临道:“还是洗一下吧,不然睡不好。”说着就起身要出殿,子徽仪此时再坐不住,整个人忙扑过去,一手抓着衣服,一手使劲拽住风临。

  风临起身较快,没料到他来拽自己,差点被薅倒,却也丝毫不恼,站稳后转过身刚欲询问,却看见子徽仪脸都快红透了:“我不想洗。”

  风临一动不动,两眼直直盯他,像没听清他的话。

  子徽仪久不得答,羞得脸像榴花,可已经把人拽住了,只好忍着羞尬又重复一遍:“我不想洗。不洗了吧。”

  夜殿随着他这一句话彻底静下来,一时间连窗外风声也息止。子徽仪低下头,正被自己心跳震得脸发烫,忽觉眼前人动起来。

  风临探出手来,一把握住他拽她衣袖的手,眼睛笔直盯望他,忽将人往自己面前拉。子徽仪猝不及防,微惊地看她,另一只手慌乱抓着自己的衣服。

  风临双目一眨不眨地看他,盯着他脸颊的红与眼里闪过的光星。那是羞红吗?那是开心吗?

  她突然右手指尖开始发抖,呼吸也异样起来,一声比一声乱,就像突然被丢进海里喘不上气。风临死死盯着他,控制不住张口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  我看错了吗?

  徽仪我看没看错?

  手忍不住把人寸寸拉向自己,她直勾勾盯着他,此刻像有千斤泥石堵在喉头。

  子徽仪身上被划开的衣袍不牢靠,兀地被一拽,差点滑落肩头,他忙忙稳住衣服,有些慌乱地道:“殿下!”

  风临动作戛然而止,微乱的呼吸声也瞬息消失。手指一根根松开,她转过身,好似方才隐于夜色中的一切都未发生过:“我先去盥洗,你自寻件衣袍换上。那些字,你若想留便留吧。”

  几句说完,她轻轻拂袖转身,稳步而去,在夜色之中,姿态甚至可以称一句风度翩翩。然若此时有人绕到她面前瞧一瞧,便能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孔。

  殿门轻缓合闭,香帐悠静,子徽仪听她脚步已走出外厅,方才悄悄下榻,一路无声走到柜前,心乱地随便找出一件黑丝袍换上。待回床上,他呆坐了会儿,抬手摸了下脸颊,像被烫到,瞬间放下手转回床内,红着脸钻了进去。

  方才那一番当真是将他狠狠欺负、占尽便宜,可他……他是有一点高兴的。

  裹着满满的字,子徽仪慢慢将身子蜷缩起来,以一个极像幼兽自我保护的姿势侧躺。被定安二字环绕簇拥,让他感到些许心安。

  他蜷在床角,感受着身后墨迹,悄悄想:殿下这样对我……也许,她是有一些在意我的。我知道她是恨我的,可是她刚刚对我说话很温柔,她还对我笑了……也许她对我还留有一点旧情……会有吗?

  回想方才一幕幕,他不禁又微脸热,亦在同时生出些惆怅。在人身上写字,寻常人实在想不出这样的玩法,先前风临的寻乐之话又重现心头,他当然忍不住去想:殿下也给别人写过字吗?若是写过,那她往别人身上写过什么,也写的定安么?

  在她所青睐过的男子中,我会特别一点吗?

  念头不过刚起,他便难受起来,在床中蜷缩得更小一团,心酸地想:她说了我是特别的,她刚刚说了的……

  “不要骗我。”

  子徽仪抓住被子,逃避般把人整个埋进去,心酸呢喃:“就算骗,也不要全骗我。”

  -

  殿外,风临神情恍惚地走出殿门,眼睛望着夜路,脑中却全是那抹挥不去的羞色。

  她站在廊下,抬手揉了揉脸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稍定思绪,一转头,她便见到殿外的平康,他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,像在等她。

  一见她出来,平康便自廊下阴影走出,到近前低语:“殿下,明非今天出府了。”

  夜忽地静了下来,没有树动,也无鸟鸣。风临走在廊下,廊柱的暗影在她面上一个又一个晃过,暗与更暗交错间,她平静地回了声:“嗯。”

  -

  时辰已深,而夜却仍未尽。

  于华京南端的寂寥山岗,一位差役受惊的惨叫声划破山林。

  这位奉命满京搜寻顾崇明的京兆府差役,于夜子时发现了柴鑫的残尸,在顾静和的墓前。

  她的惨叫声唤来了京兆府、大理寺、虎贲军、联昉四方的人。寂静山岭不过一个时辰,便人群集聚。www.sttgxcl.com

  待众人来到顾静和墓前,看清了眼前景象后,皆如那位差役一般惊心失色、骇然不已。

  四下萧萧,悼木成林,松阴之下,竖着一座孤零零的坟,在对面静静望着她们。

  一大滩已发黑的血就渗在坟前二十步,凝重而微微发臭的血气如浓烟飘来,淤堵进鼻腔中,搅得胃肠翻涌。在枯血与草丛之中,躺着一具残尸,尸已僵直惨白,两手朝天,脖与腹皆空荡荡。

  在冷坟碑前,一首,一心,一肝,半壶冷酒。

  松树枝影像妖怪魔爪一样在碑前乱晃,人们似乎能听见它们桀桀的笑声。一片寒意眩晕中,碑前的人首发丝飞乱,半睁着已无生气的浊眼,死死地盯看前方。

  是柴鑫。

  霎时厉风横贯山岗,满山松木都发出刺耳的尖鸣,已带腐意的血气随风灌进人肺腑,在场的差役再受不住,青着脸扭头,哇地一声呕了出来。

  -

  西北守备军郎将顾崇明在头撞公案后,夜离大理寺,将柴鑫掳至哥哥坟前斩首挖心的消息,于第二日震惊整个朝堂。这其中,法司的反应最为惊愕。

  这无疑是对法司各部颜面的一种挑衅,而大理寺尤巨!

  魏太傅案、宁氏案、缙王府投毒案皆影响不利,而在此时闹出当事者逃出公廨夜杀案仇的大事件,无疑狠狠地打了大理寺的脸。

  当日大理寺卿便提笔上书,要协同京兆府、虎贲军、联昉、巡视,正式下发通缉,全京搜捕顾崇明。

  一众官员正为此焦头烂额,急思如何处理,正此紧要关头,河阳嗣王突然闯上大理寺。她言语间直言不信任大理寺,绝不相信自己孩子是意外坠崖,与官署闹将起来,情绪激动,要求要当着她的面,再次重验尸首。

  而好死不死,魏泽恰又在此时带人来到公廨,督促案情,与河阳嗣王一会面,两方如火浇热油,各自更加认定猜想,一发不可收拾。

  大理寺被几方闹得鸡飞狗跳,不得安生,与其同属法司的刑部也不清静。风希音一案、缙王府投毒案两案皆依圣意由内卫查办处置,这个意头着实不好。内卫本无行律立判之权,且凡命案,依规须得三司核准,而今却都破了例。例一破,便如堤坝缺漏,再想补救就难了。

  正是需严正规矩之时,然刑部之中,尚书受魏、顾两案带累,忙于自保。两位新旧侍郎,一个同尚书一样也身陷泥潭,另一位慕归雨,方因哭陵之事惹了圣心不快降了职,后又主持处决了风希音,宗亲对其岂能无怒无惧?她的麻烦怕比前两位更大。

  三位梁柱皆受困,刑部此时已无可与内卫制衡交涉之人。是而不过短短两日,内卫便已有凌驾之意,今日近午之时,竟派人来刑部直取重案案犯,调走了案牍。

  刑部官署内,一主事薛菊生听说人被提走,问同僚道:“你说内卫越过法司结案?”

  在得到确认后,她心道:不好,这世道要乱。立刻寻了借口离开,急往御史台去了。

  她假借公务之名寻到吴冈,将人叫到僻静处道:“自入职法部,我真心敬服的人不多,你是一个。你我相识也有五年,彼此相惜,眼见大变要来,我万万不能看着你受累其中。千仞,反正你也正因缙王案受排挤,不如趁机退出,随某一道明哲保身。某实心实意说一句,世情不妙啊!”

  吴冈道:“巨潮将起,才正是用人之时。我穿朝堂官衣,食百姓俸禄,怎能在此时退而后望?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请大人恕我愚拗,我是一定要抱木固守了。”

  薛菊生大叹:“唉!我早知君会作此答,却不死心。”

  她连连摇头,却不能奈何,道一声保重,就此分道。

  -

  法司各部起乱,而宗室之中亦生波澜。

  准确地说,整个武朝的宗室都震动起来。

  静王的死,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传出华京。她死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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